第十五章　流言蜚語 --- 藤毅騰從外頭跑步回來，一進門就脫下衣服和短褲要去浴室沖涼。對於阿奇哥跟他建議的 拚奧賽，他其實有點興趣，但是另一方面奇哥的老婆琇大姐卻有不一樣的想法，他比較希 望藤毅騰好好的再多學習怎麼經營學生跟找健身房的顧客。 「奧賽你也不急得拚這年準備，但你總不能一輩子賴在這間健身房，靠著你奇哥保你吧！ 騰騰不是我說你，長那麼大了有幾個人可以像你這樣，沒學生還可以無憂無慮參賽、備賽 ？」 「我知道了啦。」對於琇姊的碎嘴，藤毅騰只能說自己知道，他當然知道自己還能在健身 房裡靠著打雜，領著比最低薪資高一些的基本費用，還可以不時到租屋來回五分鐘，阿奇 哥和琇姊家去蹭飯。 「啊……」洗完澡圍上浴巾的藤毅騰碰巧撞上出房門的妹妹藤毅亭。 藤毅亭一臉也是剛做完訓練回來，頭髮前面的瀏海似乎還沒來得及用髮夾整理，看到一身 裸體，散著熱氣的哥哥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生為妹妹的她難免嘖了一聲，繞過去。 「妳要跟我賭氣到什麼時候？」藤毅騰背著妹妹毅亭穿起四角褲，邊套上掉嘎邊問，卻沒 等到毅亭的回應。 「妳該不會要生氣到離開的最後一天，都不跟我講話吧？」藤毅騰說，人裝了高蛋白在飲 水機裝水，裝滿後搖動水壺，但依舊沒聽到藤毅亭的回覆。藤毅騰看見自己的妹妹正拿起 耳機看網路影片，假裝聽不到自己說話。 對於妹妹這種「假裝不聽」的狀況，哥哥藤毅騰很習慣了，雖然他自己不敢說是個關心妹 妹的好哥哥、還是對自己妹妹很了解。但是他自己藤毅亭會這樣假裝聽音樂或看影片，實 質在偷聽別人談話。以前爸媽離婚時吵架、或奇哥他們夫妻有爭執時，毅亭就會這樣。 「我聽說，是因為我找我學生去看比賽，他是那個所以妳再不高興？」藤毅騰說，藤毅亭 依舊再滑手機沒有動作，藤毅騰將搖好另一瓶高蛋白放到毅亭桌上，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說 ：「但我記得妳應該不討厭那個……那個同志吧？」 ………… 「所以，妳晚餐想吃什麼？」 持續不說話的妹妹，與自說自話的藤毅騰，場面讓外人看起來相當尷尬，但現場的藤毅騰 卻一點也不覺得，這也不是第一次只有他在說話妹妹不回應，不管周遭是不是冷到空氣都 安靜，他們兄妹相處說來就是這麼回事。 反正遲早是要談的，只是…… 「我要吃那家很多網紅會去的牛排自助餐。」只是等她自己開口。 毅亭說完，把手機堵到她那健身笨蛋的哥哥藤毅騰，拿高蛋白一口氣灌下。 藤毅騰看了手機裡的牛排館寫著廣告詞：吃多少自己切！牛排無限量供應。限量草莓甜點 吃到飽，KOL網美一致推薦！燒烤、甜品雙重饗宴！這些標語，藤毅騰都不在乎，他只將 廣告滑到最下面看到那句「晚餐一人1080元含服務費」看著自己的薄薄的錢包，說了句… … 好貴。 「這不是我說的那間牛排自助餐吧？」藤毅亭抱怨，但嘴還是將到口的牛排吃下去。 不管是訂位還是價格，藤毅騰都無法達到標準，最後只得吃宿舍附近有自助吧的連鎖牛排 館。藤毅騰抓抓頭，找了藉口說：「那家訂不到位子。」 「喔，是喔。」妹妹藤毅亭意外地馬上接受這答案。然後將自己的空盤遞給大哥說：「我 要吃剛剛那草莓冰淇淋加草莓大福，我剛夾生菜時有看到服務生在補貨。」 「妳看到，幹嘛不順便去用？」藤毅騰說，然後就看到自己妹妹賭氣的臭臉說：「不管， 你去幫我拿啦。」整個人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放下牛排的刀叉起身走去。看著自己哥哥 拿著盤子去幫自己拿甜點的背影，藤毅亭嘀咕著，每次都那麼好說話，想起很多學生時代 的事情。 不知道是叛逆期？還是意識到男女有別，國中的藤毅亭不是很喜歡跟藤毅騰在同一個空間 或是說話，應該說那個時期的她總覺得哥哥每天像隻過動的猴子一樣很髒、很煩又很吵。 尤其當時他們同一所學校並不大，被教的老師難免有重疊。總是被老師說：妳就是藤毅騰 的妹妹、妳跟妳哥哥很不一樣，妳哥哥體力很好，這樣比較和提起，讓藤毅亭覺得很煩。 下意識的藤毅亭打算跟她的哥哥保持距離，在學校是這樣，即使回到阿奇哥家吃飯，也是 如此。連他哥哥約她像小時候一起打球她也不想理。 藤毅亭想起過去，當時自己有一種女生就該是怎麼樣的想法，加上她的朋友基本也就是學 校裡某個女生小圈圈，對於男生各種引人注目的舉動覺得討厭，但又是會忍不住地觀察。 對於哥哥，藤毅亭也是如此。 所以當那個「男生」靠近哥哥時，藤毅亭多少都是知情的。 「哥……這個不是草莓大福吧？」藤毅亭說，看著沒包草莓餡純紅豆的大幅。 「妳不是說要大福嗎？」藤毅騰不懂。 「我說的是草莓大福，你聽話都聽一半喔，藤毅騰。」 「反正旁邊有草莓冰淇淋嗎，你又湊合一起吃就草莓大福。」 「就跟你說這就不是草莓大福。」 這樣互相鬥嘴還是從他們上高中之後才開始，藤毅亭有時候不懂國中時候的自己到底在想 什麼，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在那邊自顧自的拉開距離，是不是哥哥跟那男生的事情就不會發 生？是不是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站在她哥哥那邊？去說一些……什麼話……還是什麼事… …之類的……不會感覺…… 感覺像自己沒辦法做什麼。 草莓大福出現了，雖然藤毅騰一臉不甘願還是趁自己裝盤時幫妹妹拿來。藤毅亭看見草莓 大福旁邊還有水果的草莓，一口咬下說：「你明明就知道還裝不懂。」 「所以和好了？」藤毅騰說。 「和好什麼？那是不一樣的事。」藤毅亭邊吃邊說：「明明恐同就是你，怎麼突然感覺是 我的問題？哥，我不管他是你的學生還是跟阿奇哥、琇姊誰有關，你不覺得關係有點太靠 近了。」 藤毅亭說，說得就像是她哥哥藤毅騰跟那位同性戀很親密的樣子，舉起上次唱歌偶遇、去 健身房幫他補課、還有用同志交友釣魚的例子。感覺每件事情在藤毅亭的眼中，都是藤毅 騰跟同性戀感情深溫的原因。 「你如果不能拿捏跟男同志的距離，就不要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不管是工作還是私下， 都對你沒有好處吧？」 毅亭妳有沒有聽說，聽說學長那班好像有人是GAY耶？就是每次我們看別班上體育課，都 坐在籃球架旁邊那個皮膚很白的男生，講話又很娘，超明顯的。我記得妳哥不是在那個班 上，跟那男的很好嗎？妳請妳哥幫我們問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GAY。 那件事其實學校裡每個人都有聽說，因為又牽扯上自己哥哥，讓毅亭格外彆扭，到最後藤 毅亭當然沒有問、也沒有提。只在某次藤毅騰說要跟那個同性戀去租書店看漫畫時，不經 意的問了句：「哥……」 「你是不是喜歡男生？」 「恩？幹麼問這個？」 當時的藤毅騰用天真的表情回應到，扔了書包、脫下制服穿著短袖騎著腳踏車就出門。之 後過了幾天，在國中裡「那件事」就發生了。 國中裡流傳了自己哥哥跟同性戀在租書店接吻的謠言。 聽到妹妹藤毅亭說拿捏跟同志之間的距離，吃飯的藤毅騰人頓了一下，瞬間有種像是胃酸 的反胃感湧上心頭，這並不是真的想吐或食不下嚥，而是一種不好、不妥的感覺。兄妹之 間本來就在對話的界線上沒有底線，而藤毅騰也非要怪妹妹談起那件事、說出這些話本是 無意，自己應該可以不要回應，然後在順勢將話題轉到任何的事情上，和好的事、工作的 事、吃完飯後的事，這些等等，但終究藤毅騰還是說了，用一種不好的口氣回答了那個「 距離」。 「妳那麼懂同志，那妳告訴我……什麼樣的距離才是我跟同性戀適合的距離？」 什麼樣的距離，會是我跟他不會被別人說閒話的距離？ 什樣樣的距離，我說出來的話才貼切、才正常？ 什麼樣的距離，是男同性戀與異男之間的距離？ 該保持什麼樣的距離，才不會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才不會讓我怕…… 怕又一次拿捏錯彼此的界線，而把事情都變成一團亂。 「欸，藤毅騰你也是死Gay喔？幹嘛都跟那死娘砲混在一起。你不知道喜歡男生的人很噁 心耶，你靠太近會得病喔。」打籃球的夥伴這樣說，沒有在意自己說的話，但其實連聽的 藤毅騰都沒在意裡面的內容正不正確。他們只是一群急著長大、急著證明自己不是孩子卻 還是孩子的國中生。 「我跟誰一起玩，管你什麼事啊。」藤毅騰覺得莫名其妙，而他也是莫名其妙。 明明人就很有趣、喜歡看漫畫、喜歡打電動也會想去網咖，跟他們沒有兩樣、為什麼在其 他人面前卻收起笑容、縮在一邊？只因為他喜歡男生嗎？ 「班上的人都知道你喜歡男生。」不知哪一天，藤毅騰對那男孩說。 「喔，畢竟很明顯嘛。」男孩先是喔了聲，然後不在乎的說。轉頭看向藤毅騰，藤毅騰一 臉不懂得對他皺眉頭，表情又有點不是滋味，讓男孩看了想笑問：「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嘛！」藤毅騰說，不懂當時男孩為什麼要故意這樣說。 「你很想跟我有秘密喔。」 「幹，才不是。」 藤毅騰心直口快馬上就說，但又覺得自己話說得不知哪裡不對，國中生那稚氣的小臉紅紅 的說：「我是、我是說，就是我說的別種意思。」在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男孩早早靠 近坐在他的座位桌上。 俗氣的綠色運動短褲和那因為根本不喜歡運動而乾乾淨淨的運動衣，與藤毅騰身上黃一塊 、黑一塊的運動服成反比，就連氣味也是，男孩的身體彷彿沒有味道一般，不像藤毅騰有 時還嗅的到自己身上那股腋下的汗臭。 有那麼一刻藤毅騰曾經懷疑「男孩」其實是「女孩子」。電視上有演，他看過那種女扮男 裝的女孩混進校園的故事，但有時他又覺得男孩其實不是女孩子，而是介於男與女之間他 很難判斷的生物。像是與他一樣又不一樣的存在。 我今天打球，他們一直煩我們去租書店那件事。 藤毅騰提到，而男孩轉過頭來跨坐在桌上聽，表情好像有些變化。 男孩聽過那些版本的故事，他不想評論那些，看著眼前把衣服袖子捲起來的藤毅騰，男孩 知道眼前的藤毅騰還不知道所有事情真正的過程、對於那些謠言無所知，而那天當事人的 你我，男還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還是說自己覺得總有一天這事情一定會發生，早早將他 搓破也許才是好的。 「藤毅騰，我有秘密要跟你說。」男孩說。 「又來。」藤毅騰不把男孩的話當一回事，打了呵欠，放學已經有段時間了，他肚子有點 餓，想去便利商店買零食。但不同於以往，這次的男孩伸手拉住藤毅騰的衣領，坐在桌上 的他將站著的藤毅騰拉近，表情不如以往，變得嚴肅。 「但這秘密，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聽？」男孩說，藤毅騰吞了口水。 但依舊沒大腦的點頭要了。 後來呢？後來怎麼了？藤毅騰回憶的片段斷在這。 彷彿那天的事情與他無關，他沒有打算再想起來。 那天後來教室發生什麼事？也許知道這事的人只有自己和男孩。只是從那天開始學校慢慢 有了另外一個謠言。藤毅騰把一個是同性戀的學生打傷，讓人轉學，會打人、歧視、不受 控這些標籤落在了藤毅騰上面。 操場的籃球沒人打了。 「一共是九百五十六塊加一成服務費，刷卡、付現？」結帳的服務生說。 「怎麼感覺牛排好像漲價了。」 吃完飯，藤毅騰皺眉看著自己只剩下幾張紅花百鈔的錢包，妹妹毅亭說：「你自找的，都 說我付自己的那份就好，沒錢又愛請。」 「妳上來，總得請妳吃一次飯。」藤毅騰說。 兄妹兩人剛剛餐桌的尷尬好像留在了餐桌，藤毅亭看著自己哥哥騰騰去對街遷機車，那時 都還沒有駕照、還是學生時候的他們，那麼小小一隻，如今似乎已經都成了這樣滿身肌肉 的男人、女人。 在機車上，後座抱住哥哥的藤毅亭在騎車時喃喃說，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當時我就不會說 了。小聲的話語，突然間從前頭安全帽內傳來一句：你說什麼？ 「你有說話嗎？」戴著安全帽的藤毅騰問。 「嗯嗯。」藤毅亭搖搖頭，說：「你聽錯了。」 謠言自所以是謠言，就是因為有人說，租書店那天的真相不是只有兩人知道，而是巧合讓 第三人也知道。 走進沒什麼人的店內還書，藤毅亭在找書的層層書櫃只夠一人通行的走道上，一條一條的 掠過，正當拿起本漫畫翻時，就從排列書的縫隙中看見後頭的兩人座位，藤毅騰微微張口 躺在租書店的沙發上，像是看書看到睡著。而這時她看見有個人輕輕的摸了藤毅騰的臉， 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親吻了藤毅騰的嘴唇。 然後吻後不到一秒，男孩的眼跟藤毅亭對視到。 謠言說的不是猜想，是真相。 但說者無異，聽著有心，後是有心人興風作浪，故事就這樣下去。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EpzzljK2bo 待續 -- 個人Blog：https://kevinmoleaf.weeb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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